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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落霞无言以对,原有想说的几句话,方明曦这一声问,问得她霎时只剩满脸苦涩。
“他……你梁叔他,对我们挺好的……”
低到几近难闻的一句,她声音发颤,用了大半力气。
“我知道。”方明曦喉头微哽,“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还想再来一遍吗?”
金落霞不说话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眶渗起一点点红。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然而如今眼角细纹一道又一道,每一条都是时间的痕迹。
方明曦不再多言,“梁叔的号码。”
“……没换。”金落霞偏开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稍有失态的模样,“还是以前那个号码,他一直在用。”
方明曦把钱用那层黑塑料皮重新包好,走到电视柜边,打开老旧的铁盒将钱放进去,用力压紧盖子盖好。
上楼前她对金落霞道:“我明天拿去还给他,这里面的,我们一份都不要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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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惦记着钱的事,从一起床,方明曦的心里就很不安稳。偏偏上午的课是最需要细致小心的实践课,为了集中精神,她不得不撇开脑子里的一切,周娣好几次和她说话都没听到。
“你在想什么?我看你今天状态很不对。”中途休息,周娣碰碰方明曦的胳膊担心发问。
方明曦说没事,“可能昨晚睡太晚了。”
周娣打量她的神色,猜测:“和昨晚邓扬生日有关?发生什么了吗?”
方明曦的思绪和她在两个频道上,这当口哪有心情想这些,只淡淡摇头,“没发生什么。”
周娣道:“我看她们那群人发了好多照片,昨天玩的挺嗨的。”
“她们?”
周娣略尴尬,凑近她小声说:“就唐隔玉那群女的,我偷偷关注了她们的个人主页。”怕方明曦不喜,补充一句,“我是怕她们搞幺蛾子才看她们的。”
“这样啊。”方明曦不感兴趣,随意应了声。
“今天邓扬联系你了么?”周娣又问。
“没有。”
“平时他不是每天早上都会打电话给你么?”有的时候不上课,周娣还在睡,邓扬一通电话打给方明曦,她的清梦就被搅和了。
“没打。”方明曦听她一提才想起这遭。从早上到现在,邓扬一条信息也没给她发。
大概是想通了吧,昨天她又一次拒绝了他送的东西,他的耐性应该到此为止了。
正说着,前头老师叫集合,方明曦和周娣不再聊,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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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天酒店603,浴室里水声哗哗。
邓扬坐在床边抽烟,眉眼里是化不开的沉色。自唐隔玉进去冲澡后,他坐在那儿就没动弹过。
不多时水声听了,唐隔玉包着浴巾出来,皮肤上淌着水珠,周身热气袅袅。
宾馆用的沐浴乳都不是什么好牌子,刚洗完香味就淡的差不多,唐隔玉抱怨几句,坐下擦头发,朝邓扬道:“你去洗一洗,水还热呢。”
邓扬没动。
唐隔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看他,“邓扬?”
烟快要烧手,邓扬把那一小截扔进烟灰缸,垂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良久,他抬头看向唐隔玉。
“怎么了……”唐隔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昨晚的事——”邓扬声音沙哑,“别跟别人说,谁都不要。”
唐隔玉眼里渐渐凉下来,刚被热水冲刷过的皮肤,暖意一点一点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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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润天酒店出来已是中午,邓扬被睿子一通电话叫走。往常唐隔玉都会跟去,今天没心情,和邓扬说自己有事,在路口和他分开。
心里堵着点什么,一口郁气积压在胸口化不开,邓扬坐在床上说的那句话反复在她耳边响。
不要告诉别人。
他怕谁知道呢?还能是谁。
唐隔玉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将那股愤恨与耻辱压下去。
不想上课,平时一起玩的几个闺蜜得知她没去学校,喊她去玩,她提不起劲来,回消息拒绝。在路边站住一时不知该往哪去,划拉一遍朋友圈,指尖蓦地停住。
备注为“何巧巧”的帐号发了一条动态。
昨晚吃夜宵聊天时,唐隔玉顺手加了何巧巧的好友。这条内容发的什么对唐隔玉来说无所谓,她看了几秒,点开何巧巧的头像。
“出来吃东西吗?”
消息编辑完毕,发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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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隔玉没吃午饭,也没什么胃口,便约了何巧巧吃甜点。
都是差不多的脾气,两个人在蛋糕店的角落坐下后,没几句就聊开了。
从鞋子衣服包包化妆品到生活琐事,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方明曦。
唐隔玉很好奇:“你为什么讨厌她?”
何巧巧挖一口草莓蛋糕,眼神微厉,情绪和那头红发一样鲜明,“我就是看不惯她。”
唐隔玉挑眉。
“你不知道,她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特别恶心。”
“哦?”
“我就跟你说一个。”何巧巧放下勺子,“有一次吧,我看见她和一群中年男人在夜宵摊上吃东西。”
唐隔玉重复:“中年男人?”
“对。就那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何巧巧说,“她坐在一个男人身边,我好奇就和朋友多看了会儿,你知道怎么?吃完以后她和那个男的在路边说话,两个人手里拿着东西推来让去。”
“拿着什么?”
何巧巧勾唇,“钱。”
“那个男人要给她钱。”何巧巧划出重点。
唐隔玉顿了顿,“或许是她爸呢?”
“她爸?”听见这话何巧巧笑了,“我们学校谁不知道啊,她方明曦是个没爸爸的。”
唐隔玉若有所思。
何巧巧道:“我那时候谈的男朋友对方明曦有意思,他以为我不知道,私底下有好几次小动作想追方明曦。”
“是,她是挺漂亮的,我男朋友看上她的脸我无话可说,但是她真的让我恶心。每天端着一副谁都不理的高傲贞洁脸,实际上呢?这不是当婊|子还立牌坊么?”
何巧巧翻着白眼,往咖啡里加了一粒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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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叔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方明曦无法,只好打到他厂里。
厂那边接电话的一听,道:“找梁国啊?他运货出去了,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是不用很久……你是他什么人啊?”
方明曦顿了顿,说:“亲戚。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那边哦了声,这才告诉她:“他去的地方就在郊区,没出瑞城,只是去帮忙送一批货,卸完就行。”
方明曦刚要说谢谢,那边话锋一转又道:“你是要找他是吗?他今天不会回来的了。”
“……为什么?”
那头答:“他运完货直接出长途。”
方明曦问:“这一趟跑多久?”
“一个星期吧,快也要五六天。”
方明曦抿抿唇,转瞬已经做了决定,“您能把郊区地址告诉我吗?”
电话那头的人报了一遍,她记下,轻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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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去的地方确实不远,在上山的大路旁,路面宽阔,四周都是树,不知是谁在山脚下弄了一个演练场。
一圈宿舍楼房将操场围住,最前面立着一道铁栅门,方明曦到的时候是开着的。
站在门口抬头看,右边围墙上写着几个大字:黑豹救援队瑞城分训基地。
最顶端是一个黑色的豹子头标志。
方明曦给梁国打电话,这次终于通了。匆匆出来的梁国似是正在忙,身上有些灰,两人站到大门边说话。
“梁叔。”方明曦叫了一句。
还是一样的语调,还是一样的脆生,梁国却有些想叹气。他怎么会不知道方明曦来干什么。
站在外头不适合说话,里面正忙着卸货清点,梁国走不开,索性带方明曦到门房前,登记过后一道进去。
“你先坐,我忙完这会儿再过来跟你说。”梁国让她等在一旁,方明曦点头并未有异议。
梁国回到几辆大卡车前,指挥卸货的工人一一放好,清点核对数目。
同车的司机老钱头凑到梁国身边,一边看着工人,一边问:“那是金落霞的闺女吧?”
梁国点头。
“高了些啊。”
梁国嗯了声,轻扯嘴角,没什么笑意。
老钱头见他神色,笑叹:“你说你,何必呢。以前在通城的时候就是,每回给她们送钱都要退回来。这都三年没联系,你好好的干嘛又贴上去。”
梁国说:“归根究底也是对不住她。”
这话指的自然是金落霞。
老钱头笑:“嗨,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她跟你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你和那几个娘们的首尾。虽说后来确实……”顿了顿接上,“你那老早离婚的臭婆娘突然发疯闹事,但那也不是你……”
话没说完,梁国低头擦手,打断:“卸货吧,不说了。”
十年前他和老婆离了婚,后来的几年和一些女人接触过,只是一直都没再婚。再后来碰上金落霞,和她来往的同时,也没跟别的女人断过联络。
那时候她闺女就不是很赞成,偶尔他上门看她们,那个小姑娘总是淡淡的,他送吃的用的,她不见开心,送的越多越贵,她越不高兴。
更别提送钱。不管他给金落霞多少,总会被她还回来。
那时候方明曦在读高中,课业很重,可一点都不含糊。
记得很清楚的是有一次,她打了他一天电话,本以为下了晚自习她会消停点回家睡觉。谁知,她拎着一袋子书和习题,跑到他常吃夜宵的地方找他。
他和一起跑车的几个朋友扯七扯八,让她坐下一起吃,她就在旁边坐着不吭声,也不动筷子。
等他吃完她还没走,黑沉沉的大晚上,和他站在马路边推拒,死活要把钱还给他。
脸被风吹得比月亮还白,站得却比谁都直。
他不收回去,她就不肯罢休,不肯走。
那次是,每一次都是,到最后没有哪次他能拗得过她。
她和金落霞两母女离开通城到这瑞城来,这三年梁国没有和她们联系,去年厂子开到这,他来瑞城好几趟,一次也没去找过金落霞。
可却是不知道怎么,越是避,越是想见一见。
碰巧辗转得知金落霞弄伤了脚,于是昨天去了一趟,留下点钱,今天就被方明曦找上。
梁国心里纷乱想法,方明曦不清楚,即使清楚,该还的钱她也必定会还到他手上。
他们忙活,她坐在木椅上,安安静静地等。
太阳煦然,是近段时间来难得的好天气,薄薄一层罩在身上,照久了暖意融融。
方明曦等着等着,禁不住闭上眼。倒不是睡,只是闲暇安宁,偷得片刻也好。
可惜没多久,一道道整齐有力的声音打破气氛,由远至近,慢慢传入耳。
“一二——”
“一二——”
像是她们大学开学军训时喊的口号。却比她们稚嫩嗓门吼出的声音洪亮的多,清晰,有力。
方明曦迎着太阳微微眯眼,看着那一队越跑越近的身影。
一行穿着迷彩长袖的男人步伐划一,每一个都健硕又壮实。方明曦看着,见他们都是和寸头一样的发型,唇角勾了勾,下一秒却是一顿。
肖砚穿着和那队男人同色的短袖上衣,从队列后渐渐跑出来,在侧边跑着领队。
“大声点——”
他训斥,队列里的一众人,便提高音量,越发中气十足。
精悍胸膛被紧紧勾勒出线条,肖砚古铜色手臂肌肉紧实,长腿裹在材质特殊、适合户外运动的长裤里,脚下踩一双黑皮靴,步伐坚定有力。
每跑一步,泥灰里的尘埃就震栗一下。
方明曦眼睫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