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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见他眼底泛着血丝,目露凶光的直盯着她看,她无法猜出他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的道:“我这就去找姑娘来唱曲儿跳舞给公子看。”
“不用了,你说故事给我听吧。”若是要听别的女人唱歌跳舞,他早就自个儿上青楼去了,何需来找她?
“那公子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她谨慎的问。
玉如意想了下,随口道:“就说说你自个儿的事吧。”
“我的事?”她有些错愕,他怎么会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你堂堂玉织坊的二小姐,为什么要逃婚?”他白玉般的左手轻托着腮,斜眸睨着她。
南宫绫看看他,再望了眼窗外,心忖今晚八成不能睡了,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那是因为我不想嫁给温大少。”
“金丝山庄富可敌国,你嫁过去便是金丝山庄的少奶奶了,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为何不想嫁?”玉如意狐疑的问。
她忍不住颦眉“他镇日流连青楼酒肆、拈花惹草,单是府里的姬妾及不下二、三十人,外头的女人更不计其数,要我嫁给这种人,还不如不嫁。”她难得对他说出真心话。
“所以你就逃婚了?你倒挺有骨气的,你可知道金丝山庄和玉织坊派了不少人找你?”
“知道,所以一路上我都乔装改扮。”从逃出玉织坊的那天起,她便作村妇打扮,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而莹儿则女扮男装,与她伪装成一对夫妇,以掩人耳目。
岂知半途他们还是遇到了金丝山庄的人,被识破了身份,她与莹儿就是在逃跑时走散的,当时逃进山里的她,遇上了大雾,也因此躲过金丝山庄的追兵,后来为了找莹儿,她才会不小心跌进陷阱里,遇到这个煞星。
似是想到什么,玉如意忽然问道:“你有心上人了?”能让一个女子不顾一切的逃婚,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理由,然而这个突然掠过脑海的念头,却让他感到有些不快,不自觉地微微拢起眉峰。
“没有。”她镇日待在织坊里,哪有机会结识其他男子。
听见她的否认,那抹不快立刻散去,他接着再问:“你既然大胆逃婚,应该有其他的打算把?”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她不是个莽撞无知的女子,对逃婚之事应该有妥善的筹划才是。
“面前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她才不会傻得告诉他她和莹儿的计划,这个人喜怒不定,若是让他知道他们打算前往杭州定居,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着说着,南宫绫忽然闻到一股甜腥味,她纳闷的抬头梭巡,愕然的发现那抹甜腥味真的是血,腥红色的血从他右手的掌心渗出来,流到桌面上。
她讶然的指着他的手,急道:“公子,你的手流血了!”
玉如意漠然的垂眸瞅了右手一眼,目光阴鹜,仿佛流血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见他竟无动于衷,她赶忙找来一条丝绢,走到他身边想为他止血,近看后才知道,是他尖锐的指甲掐进掌心里,弄伤了自己的手。
她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我的血可是很宝贵的,你可以舔掉这些血。”玉如意的细眸紧瞅着她,妖美的脸庞上荡过一抹凄凉的笑。
“”南宫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竟然叫她舔他的血?她又不是嗜血的禽兽,怎么可能这么做!
看着她惊恐的小脸,玉如意又说:“你不舔吗?有不少人想求我一滴血,可都求不到哦,现下我流了这么多血,若是让那些人见到了,怕不争先恐后舔得一干二净。”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惊惶得只能吐出一句话“你、你快点止血,不要再弄伤自个儿了。”
他定定的望了她片刻,忽然大笑出声,将受伤的掌心举到她面前“你可知道有人为了我的一碗血,愿意花上万两黄金?难得我大发慈悲允许你舔我的血,你还在等什么?我的血能祛毒治病、返老孩童,你还不把握这难得的机会?”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南宫绫压根不相信,只当他是疯了,惊骇的再后退一步,蓦地,她突然想起两年前曾听说书先生说过一段江湖奇闻——
“那妖医不仅有一张魅惑众生的妖容,还拥有出神入化的高明医术,他身上的宝血能祛毒治病、返老孩童,不过此人善恶不分喜怒难测,所作所为全凭一己喜好,且说那日,阴山六侠拦着他,想要请他上阴山为师父治病,他竟说,只要他们六人留下自个儿的人头当酬金,他就马上为阴山老人治病。”
说书先生说到这儿,出其不意的用手里的折扇用力敲往桌面,比手划脚的接着又说:“那阴山六侠闻言,勃然大怒,一起围攻他,结果全都死在他手下;之后,他果然提着六颗人头上阴山去为阴山老人治病,阴山老人一见六个徒弟的首级,当场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后,身上的病竟完全好了,一问小童,才知是那妖医趁他昏迷时为他治好的。”
还记得说书先生说到这里时,有听众发问“那妖医身上的血为何能祛毒治病、返老孩童?”
“江湖中有个女人被称为桃花仙子,传说她年逾七十,仍生得花容月貌、冰肌玉肤,她费心收罗天下灵药,喂养她收养的几名童子,你们知道她这是为什么?”
没人猜得出答案,说书先生故意停顿一会儿,吊吊众人胃口,才又续道:“她不惜用那些珍贵无比的灵药喂养几名童子,然后吸食他们的血,养颜润肌,所以她即使年逾七十,仍艳如桃李,那妖医便是其中一名童子,就在他十二岁那年,桃花仙子想吸食他的血时,猝不及防,反被他一口咬断了咽喉,死在他手上,由于打出生起便开始服食灵药,所以那妖医的血才有此奇效,能祛毒治病、返老孩童,为了能求得他的血治病,有人不惜倾家荡产”
电光石火间,忆起说书先生当时所说的故事,南宫绫惊愕的指着他“难道你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那个妖医?”
“啧啧啧,玉织坊的二小姐居然听过我的大名,我该说荣幸之至吗?”江湖中人帮他取了“妖医”这个称号,不只指他行事诡邪、喜怒难测,更是暗指他的容貌,所以他厌恶至极。
“”他的话证实了她的臆测,她的表情变幻不定。
当时听说书先生提起他幼时遭遇的可怕经历,她曾经很心疼他,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说书先生口中的妖医,竟教她给遇上了。
愣了片刻,南宫绫勉强一笑,挤出几句话“我、我早就久仰公子大名,想不到能有机会遇见公子,还得公子搭救,真是三生有幸。”
瞟见他尖锐的指甲仍陷在掌心里,汩汩的血沫不停渗出,她光用看的都替他觉得痛了,但他却仿佛额米有感觉似的,她忍不住拐个弯劝道:“既然公子的血这么宝贵,还是请公子快点把血止住,别再伤害自个儿了”
玉如意妖美的脸庞上噙起一抹笑,幽邪的双眸看着她,低醇的嗓音慢条斯理的说:“若是我伤害自个儿,就会想杀你,你想被我杀死吗?”
多年前的那个月圆夜,他咬断老妖婆的咽喉,她的血霎时喷溅他满脸,浓浓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然后,他发狂了,不停的嘶咬着老妖婆是身躯,把她的肉一块块给咬了下来
此后,每逢月圆之夜,他便狂躁得忍不住想杀人,想嗅那浓浓的血腥味,他很清楚这是当年烙下的病根,纵然他医术精湛,却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听到他的话,再看着他掌心那艳红色的血迹,南宫绫害怕得想逃走,但他就坐在她前方,她根本不可能逃得了,只能极力保持镇定“你不可以杀我,否则就没有人做菜给你吃了,要不,我唱歌儿给你听,这次我一定会唱得很好。”
语毕,她立刻张口唱出幼年时,娘曾唱给她听的安眠曲——
“星儿亮,蝉声啼,娘的心肝儿乖乖睡,梦里有花也有糖,月儿亮,蛙声鸣,娘的心肝儿快快睡,睡一觉,大一寸,将来长大嫁个好儿郎。”
她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低柔的嗓音悦耳动听,完全不想刚才唱歌给他听时那么尖细刺耳,就这么唱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她发现玉如意不知在何时竟已合上眼,看似睡着时,她才停了下来。
“公子、公子,你睡着了吗?”她小声的叫他。
仿佛听见她的叫唤,玉如意陡然睁开眼,狭长的双眼带着一丝困意,瞄了她一眼后,便走向她的床榻,毫不客气的躺上去。
“公子,你的房间在隔壁。”她赶紧提醒他。
“我高兴睡哪就睡哪,你继续唱,不准停。”每逢月圆之夜他总是难以成眠,没想到听到她唱歌后,他罕见的有了浓浓的睡意,她那轻柔的歌声宛如午后春风拂过,将他体内的狂躁之气给吹散了。
见他霸占了她的床,而且不打算起来,南宫绫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听命,继续唱着那首儿歌——
“星儿亮,蝉声啼,娘的心肝儿乖乖睡,梦里有花也有糖,月儿亮,蛙声鸣,娘的心肝儿快快睡,睡一觉,大一寸,将来长大嫁个好儿郎。”
一边清唱,她的眸光不自觉的落向他搁在床边受伤的那只手,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帮他包扎止血。
看着血不断滴到地上,她终究不忍心的拿起丝绢,再取出他几天前给她的药膏——那药膏很有效,那日她敷在伤口后,不出两天,脚上的伤和颈子的伤便都痊愈了。
她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伤处,再用丝绢把他是手轻轻包扎起来,哼唱的歌声仍然没有停。
抬手望见他那张妖美邪魅的容颜正静静的闭着眼,安详的睡着,南宫绫怔怔的想,这个人的性格会那么残暴,也许全是因为幼年时可怕的遭遇吧?接着她又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若是我不伤害自个儿,就会想杀你,你想被我杀死吗?”
这么说来,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想杀她?
南宫绫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少了一分惧怕,多了一份不舍。
也许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茶为什么是凉的?”啜了一口茶,玉如意眯起利眸,不悦的问道。
“因为天热,所以我特意把茶扬凉再拿给公子喝,才不会烫口。”她解释。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不喜欢喝凉茶,重新煮过,下次再擅自做主,看我不剁了你的手。”语带威胁的撂下狠话,他随即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会剁了你的手?”
南宫绫立刻表现出诚惶诚恐的卑微模样。“不,我相信公子言出必行,公子说要剁,就一定会剁。”
“那你为什么不怕?”以前他只要这么说,她就会惊吓得宛若无助的小兔子,但近日他却发现她已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
“那是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的命既是公子救的,就归公子所有,若是惹得公子不快,要刹要剐,南宫绫任凭公子处置,绝无怨言。”
他每天一不高兴就说要剁她手、砍她的脚、挖她的眼,听多了,她便知道他压根只是想吓唬她罢了,不是真的想伤害她,而且这阵子她已经稍微摸清楚他的脾性,知道要怎么应付他了,所有现在他的威吓,她都听听就算了。
但,这种话她自然不会笨到说出来让他知道。
玉如意伸出手,用白皙的长指轻轻划过她的嫩颊,凉笑道:“啧,话说得真好听,若是我想挖出你的心拿来下酒,你也没有怨言吗?”
他冰凉的指尖擦过她颊畔,令南宫绫垂在两侧的手微微一颤,她垂下长睫,掩住眸里的思绪,温顺的说:“我方才说过了,我的命是公子所救,若为公子而死,那也算还了公子,我绝不会有任何埋怨。”
面对打小亏待她的大娘,她都能数年如一日的曲意逢迎,此刻说出这种违心之语,对她而言根本就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