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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路旁的木棉又火热地开了，木棉挺拔的枝干开满了橘红的花朵。站在树下，艾如想起大理的那条窄巷口的白玉兰，和他走出巷口，就能看见它在冷冷的风里温婉的开着，没有树叶，清雅的花瓣绻着花蕊，每次走过树下他都会挽着她放慢步子，边走边笑着去看树上的花蕾，湿润的地下还留着夜里凋零的花瓣。大理的12月，有阳光洒在街面上，拂面而来的风依旧寒冷。依偎在他的右侧，艾如可以闻到他呼出的干净已经有些熟悉的气息。
他刚来公司的时候，艾如没有很特别的在意他，只是觉得他穿着牛仔裤样子阳光的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看着他干净的脸上总是带着热情的笑，艾如就想，真好，不沾尘埃，可惜自己永远不会这样的笑了。他的人和他的笑一样，让人温暖。艾如经常当着他的面心无城府地和部门里小姑娘们开玩笑说，他很不错，长的帅气还细心。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在称赞他，他正是事业的上升期，来了不久就已经是老板的得力助手，他们之间的差距没有让她想过他们会有交集。在公司的这些年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也经历了很多让她深有感触的事，特别是经历了一次让她心力交瘁的婚姻，她似乎是看淡了很多。她想自己就是秋日里已经枯了的落叶，被风飘着，落寞地蜷缩在角落里，隐匿的是别人无法触及的伤痛。
午间休息的时候，他喜欢在电脑里小声地放歌。办公室的人都恹恹欲睡地把他放的音乐当作是催眠曲。艾如闭着眼睛靠在藤椅里，声音细细的传进耳朵，听着听着心就开始柔弱。艾如发现，他听的歌很少有欢快的，他似乎喜欢那种苍凉的从心里发出的声音，那隐隐的含着忧伤的歌，也是她喜欢的。和她一样，他喜欢一首歌会反复的听反复的放。听歌时，很少抽烟的他会点支烟，若有所思地靠在椅子上沉迷地吐着飘渺的烟雾，他低敛的眉毛，微微的蹙着，似有一种无言的伤痛，和平时的灿烂判若两人。艾如有些好奇，她不明白他那么年轻，眼神怎么就会透露出如此的孤独，她忍不住的就想去体会他听歌时的心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总会觉得有着无人可以解读的疼痛。
眼看还有几天中秋就要到中秋了，部门里例行公事的请客户吃饭，那天艾如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杯酒下肚就像要虚脱了一样，一阵的心慌难忍，说话声在她听来像是从天外传来的声音，模糊而又遥远，她竭力地忍着。对面的他看见她的脸顷刻间变白，悄悄的叫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热牛奶，对她眨了下眼睛示意她喝下去。她在那温热的瞬间，看见他微微上翘的嘴角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她与他也只是对视了一眼，便将视线游移开去，他黝黑的眼底如潭秋水，凝望间就浸透到了她的心里，瞬间透亮地感染了她。他的神情让她心慌，她也说不清楚怎么会突然就有了种特殊的感觉。
嬉笑和劝酒的声音，继续在耳边盘旋，她身上的不适，一点点的化去，一种柔软的情愫，就这样，在橘黄色灯光下，在喧嚣的空间里游离、缠绕、蔓延。
2。
第二天早晨，艾如早早地坐在了办公室的窗前，那是个阳光充沛的地方，可以看见外面松软的草地上散落的枯叶，似夜里重新撒上的点点黄花，又可以聆听着空洞的走廊上回响起的熟悉而又亲切脚步声。办公室里静静的，艾如的心里却感到阵阵的悸动，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总感觉好像是因为他在想她，她很惊异自己还会有这样想法，这是她三十年来的人生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和小姑娘一样的犯痴。
门口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早，她一下就愣住了，看着他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头天夜里就想好的话题瞬间就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不由的就红了。他走到她的身边拿起茶杯说，还没沏茶吧，帮你，就转身走出了房间。睡眼惺忪的人们逐一到来，庸懒的空间又开始了喧嚣。不忙的时候，他边弹烟灰边半眯着眼睛去看着艾如，深陷的眼角流露出的温情，总是让艾如有感觉的拾起目光。在他们无言的相视里，无人看出端倪，但是那种纠缠不清的想念，在心里终于盛不住，要溢了出来。
夜里，他发来短信说，和朋友一起出去喝了些酒，微醉。她手指微微颤抖着，迅速地发过去几个字，还好吗？手机还没有放下，就传来她期盼的声音，手机上写着，好，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微醉。她知道了他想说的话，怔怔的拿着手机半天发不出一个字。艾如经常的痛恨自己，她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心里常常会充满了矛盾。他们之间无论是年龄还是经历，都有着太大的差距，她不知道这样的爱情，清香过后，会留下怎样的苦涩。很多次她在夜里辗转反侧地下决心，不能再往下继续了，等早上一看见他温暖的笑，她又会把夜里所想的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又会不顾一切的往里面陷进去。
他们就这样相爱了，但却没有象其他的情侣可以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只是在周末的时候相约着去他们都喜欢的西餐厅，找个临窗的角落，度过温馨的时光。艾如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她知道，唯有这样他才能在公司里，没有阻拦的一天天的往上走。
那个一个环境和视线都很好的西餐厅，坐落在城市的最高处，四周的落地玻璃可以让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收进眼底。桌上的香熏灯随着钢琴行云流水般的演奏，忽明忽暗地跳跃，他的脸有些模糊，但带着笑意的眼睛却点点滴滴的，润泽她的心。甚至不需要说什么，他们都能感觉到心象两股流沙很容易的融在一起。
但那一天他们刚刚坐下，公司里的十几个到那给朋友过生日的人不约而同的看见了他们。
一时之间，流言象冬日的雨，纷繁的下，带着刺骨的凉。几乎让公司里所有的人认定，艾如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或者是她的美貌，蛊惑了他，为的是想靠住他这棵有前程的大树，能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公司站稳脚跟。而英俊的他，之所以看上离过婚而又比他大的艾如，也必是另有隐情。
几天后，他接到通知，调他去大理主管市场销售。艾如的眼泪，在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雾一样浮上来，遮住了眼前的一切。
他透过围着他道贺的同事，窥见了她忍不住的眼泪，一下，心里就有了被戳了似的疼痛。甚至有种冲动，想拨开面前的同事，不顾一切的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拥住。他的难受让他听不进周围的人说些什么，心被掏的空空的。
3。
两天后，他坐上了去大理的火车，在送别的人里，没有艾如的身影。艾如最怕送行的场面，而他，艾如更是无法去送。一是现在的局面，在众人面前她不知该怎样去应对，二是她也更怕他离开后凄凉的场面。
在火车开动以后，艾如接到他打来道别的电话，那时艾如正落寞地站在窗前抱着双臂，静静地想他。风不断地撩起她散落的长发，初秋稍许的凉意覆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他声音沉静地嘱咐她，要注意身体、不要生病、不要生气、不要让他担心。听着听着，艾如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只能答应而再说不出什么来。挂断电话，艾如就想，是不是应该去冷落他了，让自己成为他的负累，她真的不愿意的，本来就不被看好的一段感情加上距离，就更加的不现实，在他们都没有陷的很深时，慢慢的疏远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结果事情并不像艾如想的那么简单。
他刚到新的地方，一切要重新开始，经常忙碌的来不及给她电话，有时短信也是简单的几句。艾如一下就觉得等待的时间如此的漫长，那种失落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感觉到隐隐的疼痛。她想试着不给他电话也不和他联系，但电话一声轻响，她的神经都会绷紧。已经习惯了每天上班就能看见他的办公室，空荡荡的。无论做什么，艾如的脑海里都是他晃动的身影，经常不知不觉的，思想就开始走神，他的笑，他说的话怎么都挥之不去。她变的多愁善感起来，不敢听伤感的歌、不愿看到甜蜜的情侣，那种折磨，无法忍受。
终于，她还是发去短信，写着，想你的日子，一切无趣。他马上打来电话，在那边傻傻的笑个不停，对她说，听话，忙过这几天我就好好的陪你。刚放下电话，短信的提示音又响了，一看是他发来的：我不在你的身边，要好好的，很想你，知道我有多思念你吗？看后，艾如调侃的问他，不知道啊，能告诉我吗？他回到，傻瓜，像你想我般想你。她开心的笑了，几天的忧伤、几天的克制，顷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感觉走的更近了。
冬天冷冷的来了，后半夜就醒来的艾如，蜷缩在床上，两只脚凉的像冰棍一样，任凭怎样的折腾都没有办法再睡着。索性穿上衣服坐到电脑前，给他写信，对心底的他絮絮地说着她的想念，这样才觉得心中温暖。不知他睡的还好吗？真想有一天他会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每天，艾如的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他，等他的电话、等他的短信成了她每天最大的期盼。艾如突然很想去看他，哪怕是远远的望他一眼，心里都会感到满足。
早上打开手机，他就打来的电话，用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说，昨晚又失眠了，一夜没睡，知道有多想你吗？艾如不用看见他的脸，都能感觉到他的想念和忧伤，她好象能看见他寂寞的身影，颓废瘫软地斜靠在床上静静地燃着烟，无力地吐着烟圈，心一下就像被揪着一样的难受。他仍旧自顾自的说，到大理来吧，即可以游玩又可以顺便看看我呀。他的语气坚定的有些任性，艾如的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嘴却已经不听话的就答应着，恩，好啊。听见自己说出的话，艾如有些吃惊，她想自己真的是疯了。
没有过多的准备，请好了几天的假，艾如就坐上了去大理的车。虽然她的心里曾有过很多的顾虑，但现在，她想，她愿是只扑火的飞蛾。
4。
车到大理已是下午，走出站台，艾如就看见了他，站在背光的人群里对着她这边张望，艾如脸上的笑一点点的绽放开，几乎同时，他也看见了她，穿过熙嚷的人群，快步的走了过来。艾如放慢脚步，远远地望着夹杂在无数陌生的面孔里越来越近的他，清瘦的身影，那种亲切让她突然就有种感觉，他就是她心里最亲密最可依赖的爱人。他走到艾如的面前，接过她手上的包，仔细地看了看她带着风尘的脸，把目光定在她柔媚的眼睛上，关切地问，累了吧？艾如瞥见了他的眼神，那种眼光像要穿透她，知道了她心里所想的一样，让她慌乱起来。
他们住的地方与古城楼一街之隔，是一幢二层楼的民居。进屋放下东西，艾如洗了个澡，天色就有些暗了。想到艾如坐了那么久的车，一定累了也饿了，他就想带她去吃点可口的东西，顺便在古城里随意的走走。走下小楼，穿过窄窄的巷口，才发现天色阴沉了下来，斜阳隐在了厚厚的云层里，有雨在淅淅沥沥地落下。
过了旅游旺季的街道没有几个行人，恬淡闲散，灰白的石板路蜿蜒地向古城延伸，古老的城墙，悠远而沧桑出现在眼前。她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不知在哪见过的景象让她停下脚步，她有些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见过的情形还是她潜意识里所一直盼望的，怎么就会觉得熟悉呢，难道真的就是缘份吗？他看见她入神的样子笑着叫她，傻妞走吧，我们住的地方就在这条街上，你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很方便的，饿不饿呀？带你去吃洱海的鱼吧。恍然间，回过神来，艾如涩涩的笑了。因为看见了他，光顾着高兴，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艾如却没有饿的感觉。
不知不觉，街边店铺屋檐上的霓红和五颜六色街灯纷纷闪亮起来。吃完饭出来，雨已经停了，一阵风过让艾如感觉到了冬日的凉意，下意思地抱紧了胳膊。他扭过身子看了看艾如，伸出手将她挽住。寒冷的夜里，大理少了白日的喧哗，走在古城里可以清晰地听到溪水淙淙流动声音。他们相拥地走在石板路上，慢慢地摇晃，雨后的石板路象被淡淡的涂上了一层亮油，在脚下发着暗暗的光亮。
白天艾如没有觉得冷，而夜里的风凉的好像可以透过衣服的缝隙往身子里钻。走到古城楼下，他拉住艾如，没有说话，把手绕过她的身后，很细心地把她衣服上的帽子给她戴上。他的手无意地触碰到艾如的脸上，他的指尖，冰冷的浸骨，那种凉一下就浸到她的心里，让她心痛不已。她迟疑了一下，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的把手捂在了他一直挽着自己露在外面的手上。古楼上的风铃在风中连绵地发出脆响，他低下头看着艾如露出了会意的笑容，艾如望着他，那一刻，她觉得他是那么真实的爱着她，就像她知道，不管自己是怎样的想逃开，但始终都是爱着他一样。
5。
夜里醒来，艾如听见他均匀呼吸。被他揽在怀里，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睡觉时香甜的样子，艾如痴迷的凝望着他深深的轮廓，用手轻缕他浓密的黑发，三天的时间恍若一梦，他对她越好就越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卑微，自己能带给他什么呢？他风华正茂，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有那么多的人和事要去面对，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他去体会，如果不顾一切的去爱，她觉得对他是那样的不公平。他给她的这段爱情，让她满足而又幸福，她何尝不想时光就此停滞，自己能永远的赖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这些，艾如就痛上心头，闭上眼睛，泪水滑出眼角。
他睡的好像也不塌实，轻微的翻动了一下，醒了，看着艾如，温存地拉住了她的手。艾如用手指轻轻地拂过他的眼他的脸他的唇，带着她自己才懂的爱恋，他给她的太多，也许过了这一夜她不敢再有奢求。他没有注意到艾如的伤感，黑暗中捧起艾如的脸，温柔的吻她，他的唇像跳跃的火焰，一点点地将她点燃，燃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