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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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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

    校长家拜年的人很多, 江浔孟春这种还在读书的大学生有着明显不一样的气质,孟春为人活络, 江浔则一直保持着腼腆斯文的学生气, 这是江浔对自己的定位,既然是学生,就不用急于表现出社会人的特质。

    校长显然很高兴, 给亲戚朋友介绍两位学生, 校长对孟春的印象也很深刻,跟大家说, “去年高考全校第十, 全省也在前五十, A大B大都想录取, 我们孟同学有自己理想, 要学航空科技, 才没去A大B大。”

    至于江浔,校长都与有荣焉。

    其实,校长的职务更偏向官员, 但, 在教育系统的校长依旧为江浔的高考骄傲。

    江浔带给学校的荣誉很多, 除了省高考状元, 还是两块IMO金牌。校长如数家珍、津津乐道, 江浔望着校长有些半秃的脑门儿,脸上的笑容, 都不禁想, 人其实是很复杂的生物, 如校长这样在政务系统大半生的人当然不可能是纯良的理想主义者,但江浔也能感到校长对他们到来的欢迎。

    这欢迎里是有真正的喜悦的。

    人是感情生物。

    人情世故是比他想象中更复杂的一门课程。

    与大人世界一直保持适当距离的江浔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件事。

    从校长家告辞, 江浔分别去了数学老师与班主任家,孟春则是去了自己班主任那里。中午俩人就在各自老师那里吃的午饭,老师们其实很欢迎毕业后的学生过去说说话,哪怕问声过年好,老师也是欣慰的。

    不过,去的人很少。

    就是江浔自己,也是秉承着功利的目的过去给老师拜年。

    江浔想,也许我只能做个表面上的好人吧。

    不论是不是表面功夫,江浔做事越发周到妥帖。

    在这方面,江斌则有自己的性情。

    江斌拒绝去给老师拜年,用江斌的话说,“可不是所有老师都像哥你们老师那么好,我们那班主任,逢年过节都要收超市卡,每张卡蓄额500,我们班60个人,虽不是人人都送,过一个节老师也能收两三万。收礼不算,人还势利。”

    雯雯咬着笔头插嘴,“哥,你不知道,送礼是咱们国家的国粹。”

    “赶紧写你作业。”江斌敲敲饭桌,江家孩子都习惯在饭桌写作业。

    舅妈端着洗好的樱桃从外间进来,“小浔,我见孟春家的车远远往村东头开去了,是不是孟春来咱村了。你问问他,要是孟春来了,中午叫他过来吃饭。”因为江浔与孟春是铁哥们,孟江两家人关系也是越走越近,年初三孟春还过来拜年了。就像孟家拿江浔当半个孙子,江家也不拿孟春当外人。

    “嗯,我问问他。”江浔拿个樱桃含嘴里,发微信问孟春。

    雯雯刚摸个樱桃就被舅妈一巴掌打了手,舅妈说她,“赶紧写作业。今年就中考,考不好到时我想给老师送礼都送不出。”

    “那妈你不正好省下了。”

    “呸!大过年的说点吉利的。”

    一时,孟春回复,说是一会儿就过来。

    知道孟春要来,舅妈开始张罗午饭。

    孟春带了两箱葡萄过来给江家,“我大姑的小姑子家冷库藏的,我看这葡萄很不赖,就多买了几箱。刚给冯溪家送了些,这两箱姥姥舅妈你们留着吃。”

    “这葡萄真好。今年葡萄贵,买这么贵东西做什么。”舅妈笑,“别乱花钱,有钱攒着,以后读研究生读博士使。”

    自从家里江浔江斌都考了好大学,舅妈就不满足于家里出大学生了,舅妈已经把目标定的更高一级,孩子们以后是要读硕士的。

    雯雯已经尝了一个,直说甜,这丫头一向机伶,尤其不想写作业的时候就是机伶*2,翻倍的机伶,说,“我去洗点咱们一起吃,孟春哥你先吃点樱桃,这是我大哥买的,我妈跟我姥姥从年前就开始念叨大哥,说樱桃贵。”

    “哪儿都有你。”舅妈拿雯雯没法,挥挥手让她去洗水果。

    大家说会儿话,舅妈就去做午饭了。

    午饭后孟春跟江浔在屋里说话,主要是有件要紧事问江浔,“你还喜欢冯溪吗?”

    “没事吧你,好端端的说这个。”江浔惬意的泡了一壶碧螺春,倒一杯给孟春,自己拿一杯慢慢品尝。顾繁月寄来的年货里有茶叶,江浔泡来喝,味道很不错。

    “冯溪不是找你表白了吗?真的没感觉了?”

    江浔眯起眼睛,盯着孟春,“你怎么知道冯溪找我表白过?”

    孟春干笑,“我给她的建议,她总跟我打听你的事,我看她对你还挺有那个意思,就鼓励她说,不如跟你说开,问问你的心意,也省得冯溪总还抱有希望。”

    “你真是给出的好主意,我可叫她戏弄的不轻。”

    “那你们是真的彻底分了吧?”

    江浔哪怕再迟钝也听出点旁的意思来了,何况江浔从来不迟钝。江浔盯着孟春的脸,试探的问,“你喜欢冯溪?”

    孟春轻咳一声,羞涩的拽了句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看孟春这音容相貌,颇是真心,江浔心觉有趣,故意道,“我可先给你个忠告,冯溪狡猾的不行,你要追她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那你俩确定是分了吧?”孟春关注的显然始终是一件事,他尽管对冯溪有些心动,还是要确定兄弟现在与冯溪的关系,并且要拿到肯定答案。

    “小学以后就没在一起过好不好。”

    孟春推推眼镜框,露出个甜美到江浔想呕吐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孟春是江浔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难得老友这样的春心摇动情意绵绵,江浔热心肠的表示,“要不要我帮忙?”

    孟春冷冷瞥他一眼,“你少跟冯溪联系就是帮我大忙了。”

    “平时没事也不会联系啊。”

    孟春满意颌首,“就保持这种冷淡,你要找冯溪有事不要直接找她,跟我说,我来帮你问就行了。你俩避免频繁接触,不然我怕冯溪突然死心复活死火复燃。”

    “你少小人之心。还没成哪,就有异性没人性了。”

    “江浔,你得体谅我。我可不像你坐等就能有女朋友上门,我得找准目标,循序渐进。你知道现在好女孩子多难找么?先说好,是你主动放弃的冯溪,以后可不许后悔,坏了咱们兄弟情义。”

    江浔听孟春张嘴闭嘴满嘴冯溪,那一幅把冯溪当自己媳妇的口气听得江浔牙酸,江浔忍不住给他这一腔热血降降温,“你别光看冯溪好,你给冯溪送葡萄,见着冯溪她妈妈了吧。我的天哪,你敢给冯溪妈做女婿,真够胆!”说着竖起大拇指对孟春表示敬佩。

    孟春当然也是知道冯溪妈妈的能量场有多么强大,何况今天还亲身体验了一回,冯溪妈妈仿佛头顶自带天线,对每一个跟自家宝贝女儿年纪相仿的小伙子都充满警觉,热情的打听了一上午孟春专业的前景问题。孟春一咬牙,以一种英雄赴死的慷慨悲壮抒写胸臆,“不能只要冯溪,不认丈母娘啊!忍了!”

    寒假时间有限,拜访过亲友,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这次开学没有家长要送了,大家约好一起坐车火到A市。冯溪也一样。冯溪爸爸开车送冯溪到火车站,江浔依旧搭孟爸爸的车,冯爸爸在车上都跟冯溪说,“江浔也是,咱们一个村住的这么近,非要搭孟家的车,下次让他坐咱家的车,一个村儿的,哪儿这么生分。”

    冯溪无奈,“他怕我妈,不敢跟我妈同一辆车。”

    副驾的冯妈妈立刻不满,“这是哪里的话,我哪回见他不是和和气气的。”

    冯爸爸瞥老婆一眼,嘲笑道,“你简直是和气坏了。”

    冯妈妈好笑,“就小时候嘛。真是,这都多少年了,我早忘了。”

    冯轩道,“妈,你是得收敛点。以后做婆婆做丈母娘的,媳妇女婿都得叫你吓跑。”

    “呸。还媳妇女婿,溪溪还小,你可不小了,今年就大学毕业,大学四年,书没见读多好,媳妇你都没找着!你说你干什么去了!?”冯妈妈唠叨儿子,“抓紧点,不行就在家给你说一个。”

    冯轩不想听妈妈唠叨,“小时候我还跟江浔打过架,那天见他一面,真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高高瘦瘦的,又白净又斯文,我俩一说话都忍不住笑。我看江浔挺好,一屋子人抽烟,他也不抽,就安安静静的听长辈们说话,过一会儿走时也都招呼到,很有礼貌。”

    “这孩子是不赖,见我都叫大伯,文质彬彬的,一看就出息。”冯爸爸也说。

    待到火车站,孟春江浔到的稍早些,孟爸爸孟妈妈跟冯家爸妈打招呼,孟春冯轩江浔冯溪则聚在另一边聊天。

    经过送葡萄一事,冯妈显然已经对孟春有一些了解,好学校好专业的好孩子,相貌也成,虽然没江浔高没江浔白五官也没江浔清秀,但这孩子的专业更有前景,只这一样就够啦!冯妈妈专心跟孟妈妈说话,孟妈妈对冯溪妈也是热情的不得了。年前回来时只匆匆见了冯溪一面,冯溪的大学也在A市,相较于江浔孟春的学校,虽说要差上一等,可说出来也是朗朗上口的大学。

    冯溪读的专业很适合女孩子,服装设计。

    何况人家冯溪长的俊,还会过日子。

    看着孟爸爸孟妈妈对冯家爸妈如同火焰山一般的火热,江浔十分怀疑孟春已经在家动员了父母给他做助功,准备全方位的攻略冯溪。

    江浔由衷觉着,就凭孟家全家出动这劲头,哪怕冯溪是个狐狸,怕也招架不住他这老友啊!

    上学期的成绩在江浔的意料之内,尤其是体育课的成绩,不枉他特意抽时间训练,江浔将成绩单拍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师长都是祝福,朋友们多是柠檬玩笑一下。

    其实,大家的成绩都不错,互相点赞的过程有点像大人世界的互相恭维。

    江浔想,是不是有些虚伪。

    不,他是真心为朋友高兴,他喜欢他的朋友们优秀。

    年后的第一次补课,江浔去的是一所青砖灰瓦的四合院,见到顾繁月的母亲程雪。这是一位相貌与声音气质一致的长辈,带着一种亲近从容且不失客气的分寸,令人如沐春风,见之忘俗,“听繁月说过很多次,麻烦小江老师了。”

    “教练再怎么指点也得运动员自己发奋才能有成绩。您客气,是繁月肯用心。”江浔也很客气。

    江浔是那种轻而易举便能得到长辈喜欢的男孩子,他相貌漂亮,说话有礼貌,关键,优秀是能写入档案袋的那种。用顾繁月跟他妈妈的介绍,H省高考状元,高一高二两次IMO金奖,现在网上搜一下还有江浔获奖的新闻。

    顾繁月指指江浔手里的鲜花,“你怎么还带花来了?”

    “谢谢你过年时寄给我的礼物。不知道买什么,就在花店买了花。”江浔将鲜花交给顾繁月,顾繁月接过,“我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花。”

    “那下次路边买二斤苹果送你。”

    “给我吧,这花很好,我去插瓶。”程雪笑,“你们学习吧,有事情叫我。”

    江浔总觉着顾繁月的妈妈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翻着顾繁月的习题集,江浔勾出顾繁月仍有不足的题型,归纳后给他做集中突破训练。

    第二个星期的补习地方则依旧是顾守锋的别墅,听顾繁月说他妈妈去往爸爸任职的N省后,他就住小叔这里了。

    江浔几乎把网上有关时堰与时氏生物制药的信息收集了个遍,很想同顾繁月打听一下是否与时堰是亲戚,但想来想去都没有当时机。若是突兀提及,会让顾繁月升起警觉,也会让人觉着他似乎别有所图。

    这个想法暂时只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