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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老爹怔住,低头望着手里的肉,笑道,“不碍事,还有晚上呢。”走进灶房,看邱艳摘了不少菜,邱老爹端着筲箕,往外走,“灶房忙不开,我去河边洗。”有韭菜,小黄瓜,还有去山里掐的香舂,邱老爹数了数,饭桌上这几个菜不会寒碜后才毫不迟疑的出了门。
谁知,中午那会,李杉挑着担子回家,说不用备午饭,活儿不多了,下午就能忙完,大家回家吃,邱老爹哪会同意,亲自去地里喊人吃饭,站在小径上,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道,“你们,都割完了?”家里两亩地,他特意与人换了连在一起,麦子割完了,堆在一起,地也锄得差不多了,依着进度,下午的确能弄出来。
“聪子,日头毒,喊上大家吃了饭再来啊。”这两亩地,加田里的活儿,邱老爹忙活半个月才能忙完,沈聪他们帮忙,活儿一下没了大半,剩下来的就只等着点玉米和脱粒晒麦子了,难怪他心里好奇。
沈聪汗流浃背,松开手里的锄头,瞧了眼日头,犹豫片刻,在邱老爹再三催促下才领着人回屋,都是大老爷们,邱艳和沈芸诺端着饭菜回了自己屋子,边说话,边听着堂屋动静,邱艳心里甜蜜,问沈芸诺,“往回,你哥也去帮别人干活?”她口中的别人,自然指沈家一帮子亲戚了。
沈芸诺双眸盈盈看她一眼,如实的摇头,“哥哥整日忙,没空理会不相干的人。”
简单一句话,叫邱艳喜不自胜,嘴角漾起浅浅笑,替沈芸诺舀了勺骨头汤,“我和我爹没炖过骨头汤喝,别说,味儿真不错。”汤里加了野菜,嫩嫩的,不油腻,好吃得紧。
两人在屋里说话,堂屋,沈聪他们三五下吃吃完了饭,沈聪吃惯了沈芸诺的做的饭菜,哪些是沈芸诺做的,味儿一吃就吃得出来,刀疤头回吃,搁下筷子,心满意足得打了个饱嗝,嚷嚷去继续去地里干活。
韩城和骆驼去了明月村,之后要去镇上瞧瞧,早点帮沈聪忙完这边的事儿,他们也好处理自己的事儿,几人说走就走,邱老爹慢了一步,追出来,只看到众人的身影,喊了声,沈聪朝他挥手,“邱叔在家,我们干活快,很快就好了。”
中午太阳毒辣,几人跟没事儿人似的,在地里劳作,坐在树下乘凉小憩的妇人们想酸两句,可瞧着他们干活的阵仗,不要命似的,到醉的话儿反而说不出来了。
寅时不到,懒散点的人家刚出门干活,沈聪已领着人收工了,往年,邱老爹的活是最后做完的,不想今年领了先,当即,就有妇人回家,叫家里的孩子提着篮子去地里捡麦穗,心想,沈聪他们干活粗心,留下不少麦穗,谁知,孩子找了一圈,零零星星捡了几根麦穗,惹得妇人碎嘴,“一群大老爷们,跟妇人似的小心眼,也不知给孩子们留些。”
每年割麦子,村子孩子多背着背篓,提着篮子,一个山头一个山头拾麦穗,勤奋点的人家光是靠拾麦穗就能弄得一小袋玉米,年年这会儿,山里的孩子也是最忙的时候,捡菌子,掏鸟蛋,拾麦穗,帮着点玉米,事情多着。
送几人出了村,邱老爹提着篮子转去地里,听周围人含沙射影说沈聪勤俭,心情大好,尤其,地里半点麦穗不剩,可把他高兴坏了,在邱艳跟前,少不得又称赞沈聪番,“这门亲事说对了,聪子性子是个好的,嫁过去,你好好跟着他过日子。”
闹得邱艳满脸通红,沈芸诺在边上也咯咯笑。
不到两日,沈聪领头帮邱老爹收麦子锄土的事儿就传开了,有人感慨邱老爹福气好,有人心头泛酸,莲花和邱长胜的亲事定下了,明年春上,邱长胜也去莲花家干了两日的活儿,说起这个,莲花又羞又笑。
邱艳记着李氏一事,问莲花怎么回事,李氏惯会来事儿,怕莲花吃了亏,谁知,莲花收敛脸上笑,冷哼道,“亏得你提醒我,我回家问我娘,我娘让我那两天别出门,原来,是珠花闹得厉害,还想和长胜哥好,珠花娘认为我抢了珠花亲事,寻机会逮我的小辫子了。”
说起这个,莲花一脸愤恨,将前两日发生的事情说了,邱艳听后啧啧称奇,没想着,珠花竟夜里翻到长胜家,想要坏了长胜的名声,两人凑一对,问莲花,“长胜哥和珠花……”
莲花嗔她一眼,“没事儿,长胜哥自幼和我们一块长大,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长石半夜起床,见院子里有个人影,吓得大叫,以为是小偷,叔和婶子起床把人逮了个正着,才看清是珠花,珠花娘自知理亏,哭着求婶子别将这事儿传出去,否则,珠花的亲事就更难了。”那晚上的事儿多少有人听着动静,长胜娘担心陆氏胡思乱想,亲自跑一趟将这事儿说了,陆氏自幼疼莲花,也没瞒她。
即使事情过了,莲花一想到珠花,喉咙卡了根刺似的,吐口痰,碎骂道,“她不落到我手里就算,瞧我不撕烂她,整天打扮得跟狐媚子似的,就知道勾引人。”
邱艳劝她,不知道珠花看上邱长胜什么,她眼里,邱长胜只算无关周正,不是那种歪瓜裂枣之人,值得珠花什么费尽心思么?然而,看莲花护犊子似的,邱艳不敢说这话,安慰了两句。
临走了,莲花想到什么,更是没个好气,和邱艳道,“昨天,珠花走亲戚去了,傍晚回来,和方翠说不喜欢长胜哥了,瞧着那模样,心里又有人了,她娘也不是离不得男人的性子,怎么她瞅着谁都喜欢呢?”
听她话说得露骨,邱艳戳了戳她手臂,拉着她往外边走,“说什么呢,这话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名声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
说亲后,莲花不用去田地干活,忙着绣她的嫁衣棉被,邱家出手大方,送了两床棉被,还有几匹布,把陆氏高兴得合不拢嘴,陆氏琢磨的是成亲借老一辈成亲那会的衣服穿,邱家送了布,莲花娘咬牙去镇上给莲花买了红色布料,叫莲花缝件嫁衣成亲那日穿。
莲花性子坐不住,刚开始兴致勃勃,针线活起了头就不想做针线了,才抽空过来和邱艳聊天,记得沈芸诺针线不错,莲花计上心来,“成,我明早再来,顺便把针线篮子拿过来。”
邱艳想打趣她两句,想想还是算了,“你拿过来吧,明日我爹打麦子,灰尘大,你陪着阿诺在屋里也好。”
邱老爹借了连枷打麦子,明日就要脱粒,地里,邱老爹挑了几桶粪水撒进地,麦子脱粒后就能点玉米了,邱艳要帮邱老爹翻晒麦秆,沈芸诺一人在屋里无事可做,莲花来,她有个伴儿,倒是好事儿。
想得周全,到了第二天,邱老爹在院子里打麦子,沈芸诺也要在旁边帮忙,拗不过,邱艳只能由着沈芸诺,听沈芸诺的话,找了巾子围在脖子上,只露出一张脸,防止被麦穗刺到。
三天,麦子才完完全全从麦秆上脱离,穗去得干干净净,邱老爹晒麦秆,邱艳在家晒麦子,这几日,不见沈聪人影,邱艳没往心里去,反而是沈芸诺,嚷着要回家,再过两日,麦子就能收了,邱老爹还要挑去镇上缴税,点玉米,家里事情多得脱不开身,邱艳和沈芸诺商量,“不若过两日,晒好麦子,我送你回去。”
见沈芸诺面有犹豫,邱艳又说了几句,总算将人哄住了。
这日,晨光熹微,邱老爹昨晚就将麦子装好,今日去镇上缴税,县老爷规矩多,过了规定日子,税收长一成,每年,邱老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晚了一步,有时,天儿不好,只有花钱找村里人帮忙,赶不及了,只有给银子,难得,今年赶了早。
邱艳送沈芸诺回家,三人,说说笑笑往村外走,路上遇着大房的人,严氏背着背篓赶集,见着邱艳,脸上堆满了笑,“是四弟和艳儿啊,你们也去镇上?”瞧邱老爹挑着的担子,笑意更深,“四弟去镇上缴税呢?”
严氏会做人,邱老爹心底还是敬佩这个大嫂的,当初,严氏想撮合严家和邱艳,他没答应,此后,严氏再没提过,旁人问起这事儿,也多说双方年龄不适,而非像肖氏那般,逢人就说艳儿心气高,看不上人家。
“大嫂也去镇上呢。”邱老爹笑着反问句,到岔路了,让邱艳将背篓递给他,“你去那边等着,下午爹去接你。”邱艳说了亲,抛头露面不太好,加之,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路上若遇着什么人,传出去,对邱艳名声不好。
邱艳点了点头,和严氏说了两句话,才牵着沈芸诺往另一条小路去了,农忙时节,杏山村杏树下光秃秃的,空无一人,顺着往里,崭新的木门上落了锁,沈聪不在家,邱艳转头,想让沈芸诺跟她一块,沈聪不来接她,可见手头有事儿,却见沈芸诺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院子里,三只鸡到处乱跑,鸡笼边的鸡窝里,堆着好几个了,邱艳皱眉,她也养鸡,每日都会记得去鸡窝捡蛋,以鸡窝的鸡蛋来看,沈聪怕是从青禾村离开就不曾回家了。
“阿诺。”
邱艳张了张嘴,盯着沈芸诺发白的脸,她顿了顿,不知说点什么,“你哥,往回也常常不回家,该是有事耽搁了,别担心。”上前握沈芸诺的手,故作轻松道,“你把门打开,我捡蛋。”
沈芸诺头埋得低低的,鼻尖发红,半晌,才直起身子,缓缓往里边走。
邱艳先转身落好门闩,才去鸡窝捡蛋,拿去灶房放好,看沈芸诺像是哭过的样子,眼眶红红的,邱艳叹了口气,并未说什么。沈聪做那行,本就是不在家的时候多,她也没多想,揭开水缸上的盖子,舀水准备擦桌子,见沈芸诺过来帮忙,才算放心下来,两人里里外外收拾通,中午,沈芸诺做了两碗面,鸡蛋上上边铺了层鸡蛋,闻着味道,邱艳就忍不住了,说说笑笑吃了午饭,两人回沈芸诺屋里休息,半梦半醒间,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夹杂着男子的怒骂。
身侧的沈芸诺已睁开了眼,身子往里缩,这时候的沈芸诺,像谁都记不住了似的,捂着被子,闪烁的眸子氤氲着水雾,呼吸急促,甚至,能听到她不安的心跳声,邱艳起身欲下地,被沈芸诺紧紧拉着,见她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话都说不清楚了,“别去,是坏人,别去。”
邱艳看了眼窗外,抱住她,“阿诺,你别怕,大白天的没有坏人,不信,你仔细听听,别怕,我在呢。”沈芸诺得性子长此以往下去不是法子,穿好鞋,牵着沈芸诺下地,拉着她欲往外边走,“阿诺,跟艳姐出门看看,别怕,他们进不来的。”
沈聪特意修葺大门,为的就是不让人闯进来,双手拽着沈芸诺往门口走,“阿诺,听我的话,去院子里看看,往后,你就不会害怕了。”
这时,院外的怒骂声愈发大了,听了几句,邱艳依稀猜到是沈老头,沈芸诺亲爹,愈发要拉着沈芸诺出门和沈老头对峙,只要这回沈芸诺能面对沈老头,往后,就不会这般害怕。
沈芸诺个头小,这会儿力气却大得很,双手紧紧拽着门框,神思也恍惚起来,细碎的呜咽声破口而出,随后,又腾出手捂住了嘴,泪哗哗不断,猝不及防间,邱艳拉着她出了门。
突然,院外的骂声戛然而止,邱艳欣喜,“阿诺,你听,没人了,没什么好怕的。”语声一落,传来啪啪的敲门声,沈芸诺怕得大叫出声,挣脱邱艳的手转身往屋里跑。
沈聪站在外边,听声音不对劲,抬脚,提向大门,“阿诺,你和谁在院子里。”
刀疤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见沈聪一脚下去,门摇摇晃晃,“聪子,我们一块来。”邱艳走到门边,伸手正欲取门闩,啪的声,门从外被人撞开,力道大,她躲闪不急,被门扇了下,摔倒在地,趔趄间,脚一崴,疼得她喊出了声,撑着身子,还未看清来人,下颚便被人高高抬起,一双愤怒的眸子死死盯着她,“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