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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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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变形光甲在翡翠之星属于大型智能武装设备, 虽然普通公民也能购买使用,但功能上和军方光甲肯定会有所区别, 许多模板不能打开,属于阉割版。

    前线军人拥有的模板权限多一些,像欧翡纹这种级别比较高、还在执行紧急任务的情报官,更是拥有全部模板权限。

    问题是,在出了几场心理崩溃军人发疯袭击队友平民的事故后,这种杀伤力强大的智能武装设备全部安上了精神状态监控系统。

    一旦检测驾驶者的精神状态不合格,就会判断驾驶者失去权限。

    如果不是此刻情况危急,欧翡纹很可能已经被光甲弹出。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每个会上前线的军人都会配发战斗光脑助手, 紧急情况下,光脑会代替驾驶员驾驶光甲。

    可惜的是,欧翡纹把光脑留在了基地。

    他的判断不能说有错误,拥有世界树幼苗的基地决不能出问题。

    出现眼下这种两难情况, 只能埋怨……为什么不能多一台光脑了。

    幻觉梦境中,欧翡纹深呼吸了几次, 才有力气开口:“抱歉,我……”

    “队长!你看!”年轻的队员手往前方指,“你看!是我们的世界树!”

    “……”欧翡纹后退一步, 旦视线却没忍住, 向着年轻队员手指的方向望去。

    世界树扎根的土地上, 一排排巴掌大的小土丘上生长着刚发芽的树苗。那些树苗并非经过基因改造, 拥有各种功能的特殊品种, 只是最普通的、翡翠之星还未被世界树改造成这个模样之前最常见的,一种常青树种。

    它的名字在翠星语中有永生之意,最古老的世界树下,是翡翠之星这几百年间英雄们的墓碑。

    但让欧翡纹感到恐惧的是,树林群边缘,一棵刚刚栽种下的树苗上,挂着的牌子上那个名字是——

    法亚·雷林。

    雷林死了?

    欧翡纹猛地转过头去,找到那边正和其他队员说话的年轻队员。

    不,没有死。

    等等?等等?欧翡纹努力理清自己再度混乱的记忆。

    雷林,法亚·雷林,刚毕业被分配到他这条情报线不久的队员,魔鬼星域里,因为年纪最小,所以得到大家照顾,最后一个才……才……

    欧翡纹抱着脑袋蹲下来,用充实工作和药物来刻意忘记的梦魇再度袭来。

    那是法亚·雷林弥留之际虚弱的声音,他说——

    “队长,对不起让您看到这封诀别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么说,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如果有一天,队长您还能回到翡翠之星,请把我的骨灰带回去,把它埋在世界树的树根下……不,算了,等我死后,您还是把我的尸体推进菌体培养舱吧。希望我能让队长活到返回翡翠之星的那一天,那个时候,请替我在世界树下唱首歌。”

    “哈……”欧翡纹深呼吸,不知何时,梦境中的法亚·雷林站在了他面前。

    “队长?”他鲜活的容颜上是掩不住的关切,“队长,你还好吧?”

    欧翡纹吃惊抬起头,下意识就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不对,等等,我……我头疼……”

    更多队员围了上来,有人把他扶起,一个去医学院进修过的队员拿出便携检查设备,一边检查欧翡纹的身体,一边焦急询问问题。

    “队长怎么突然蹲下来了?”

    “是不舒服吗?喂喂,队长的出院申请是谁通过的?”

    “队长你哪里不舒服?能不能回答?眨眼睛?眨下眼睛?……队长好像意识不清楚了!”

    欧翡纹挣扎着,握住那双搀扶他的手,艰难回答:“不,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说。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没有那些七嘴八舌,也没有那些搀扶他的手。欧翡纹坐在一朵大蘑菇上,茫然看着面前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注意到他茫然的目光,疑惑问:“斯塔先生?”

    等等他不是在世界树下……不,不是,他是准备等会儿去看世界树,但现在还是要专注这个心理治疗……头好疼,头怎么这么疼……

    欧翡纹深深呼吸,按住一边太阳穴。

    “斯塔先生,你还好吗?”心理医生问,“需要我喊医生吗?”

    “不,不用。”欧翡纹放下手,“我没事,刚才……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的队员病逝后,你把他们的遗体推进菌体培养舱,培养菌体制作高浓度营养液,以支撑后来的人体冰冻。”树墩上的心理医生淡漠说,“虽然是间接,但你吃人了啊。”

    吃人。

    这两个字才传到耳畔,刚刚才安抚下去的神经又开始剧烈跳动,欧翡纹猛地要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腥甜味道。

    “虽然队员们去世前,都留下了让你好好使用他们遗体的遗愿,但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地使用他们培养菌体,很了不得啊。”

    欧翡纹呻.吟了一声。

    “不是……”

    “仔细想想,当初要不是身为队长的你下令进入魔鬼星域,所有人根本不会落入这个境地吧?”

    “如果不进入魔鬼星域,我们只剩下自爆一条路——”

    “狡辩!”

    心理医生一声大喝,不对,面前的这是心理医生吗?这分明是……

    是军法庭,看清周围的欧翡纹瞳孔猛缩。他站在被告席上,法官在上面敲下锤子。

    “狡辩!全部责任由被告承担!有罪!”

    “我……”

    “队长!”法亚·雷林叫到。

    哎?

    欧翡纹抬起头,发现自己再度站在了最古老的世界树下。

    冰翠树叶依然在风中叮叮当当,坚硬细枝碰撞窸窸窣窣,数不清的光斑舞动,而法亚·雷林站在他面前,关切地问:“队长,你真的不用回医院吗?”

    其他队员七手八脚把他扶起,一个个道:“我送你回医院吧队长?”

    “虽然这次出来放风很难得,但身体更重要啊。”

    “可不要没死在虫子嘴下,反而死在医院没仔细检查下。”

    “回去吧,回去吧,队长。”

    “……我没事。”欧翡纹说。

    他愣愣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恍惚道:“你活着的啊。”

    “队长果然出毛病了。”

    “打通讯给医院!快!”

    “上次任务的确很艰难,但世界树的种子从虫子手上抢回来了,我们得到增援,也全部平安返回翡翠之星了。大家都活着啦!”

    “活得好好的!队长,你看我,你看看我!”

    欧翡纹侧脸望去,好半晌,有些愣神的他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微笑,道:“老凯也活着。”

    一名年长的队员摸着后脑勺,笑道:“差点出事,但现在,的确活着啊。”

    “活着真好,简直像梦里一样……”欧翡纹慢慢说。

    “这可不是梦啊队长。”

    “队长刚才可能是做噩梦了,讲实话,我最近也经常做噩梦。”

    “哈,就说你是个胆小鬼。”

    “队长,”在医学院进修过的队员温柔安慰,“你不要多想——”

    “没有,”欧翡纹再次后退,用双手捂住脸,道,“只有这个没有多想,大家的确都死了。”

    空气突然安静,所有人站在原地,听欧翡纹慢慢述说:“醒来后,除了前三天,我一直都在吃药,安眠的精神类药物,对不起,我有点害怕……害怕梦到大家。都是我的错,是的,责任全在我……没错……”

    场景又开始变幻,欧翡纹知道,制造这个梦境的家伙大概又要给他来心理医生加军法庭二连击。

    久久没能把欧翡纹彻底拖入梦境,那个家伙大概是急躁了。欧翡纹第一次听到它真正的声音,在喊:“都是你的错,那就去死啊!”

    四周一幕幕画面闪过,欧翡纹闭上眼睛。

    半晌,他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

    “——所以,我发誓,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去翡翠之星,不是在梦里,我会带大家回到真正的翡翠之星。”

    光甲内部的画面,混在众多画面中闪出。

    但睁开眼睛的欧翡纹已经看到视窗上几十个警告窗提示窗,也看清了一部分内容。

    堡垒模式……堡垒模式不行,太耗电了……

    必须进行操作,精神状态不合格失去权限,可以通过密匙操作。

    欧翡纹飞快思考着这些,耳边却回响着一声声呼唤。

    “队长!”

    “队长!”

    “小队长啊……”

    “对不起。”欧翡纹只能这么说,“对不起。”

    “但你们说了一切交给我,要我坚持下去,所以我一定会——”

    “不,”那个陌生声音又出现了,“你如此软弱。”

    “对不起。”

    “你支撑不下去的。”

    “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去死?”

    “对不起,密匙,密匙是……该死!密匙……”

    “他们都死了,因为你死了,你怎么好意思活下去。”

    “密匙密匙密匙密匙密匙……”

    眼前看到的是光甲内的视角和梦境中各种场景交织交错,欧翡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在光甲上,但快要爆的大脑根本没有空余的脑汁能告诉他光甲密匙是——

    “只剩下你了,如此软弱的你,没有别人的,这个陌生的星球上,已经不会有别人来帮你——”

    ——欧翡纹!

    一声大喝在脑中炸开,欧翡纹被吼得一愣,都没反应过来。

    是心灵感应通讯,这是什么时候打开的,还有,谁……?

    ——欧翡纹!!那个人还在吼,欧翡纹·斯塔!!!

    是、是……

    欧翡纹瞪大眼睛,那声音如阳光乍泄,瞬间击破所有混乱的幻觉梦境。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听到这个声音,他已经下意识喊了出来。

    “边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