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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菲尼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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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流砂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或者说, 那一切都不是梦, 只是曾经发生过,却被她一不小心遗落入时光长河的模糊过往。

    这些过往,一幕幕自她眼前闪过,带着早已被她抛却的喜怒哀乐, 在她耳畔声嘶力竭的哭喊。

    她试图拨开眼前混沌,却又徒劳无功。

    在这一片哭喊中, 隐隐夹杂着欢声笑语。

    那些无比陌生的声音或轻或重地叫喊着她名字,又是被她遗忘的谁?

    刹那间,一种名为痛苦的陌生情绪, 将她缓缓抱拥。

    曾经的亲人、挚友, 都在她的世界中一一消失,由亲昵至生疏, 由相伴至永别。

    仿佛身旁每一个重要之人的生老病死,都必须由她亲眼目睹, 才算得上此生圆满。

    多少曾轻易触动她心弦的别离,在一次又一次相似的上演后, 渐渐为她眉眼蒙上了一层死一般的麻木。

    她的记忆越来越差, 最为珍重之人的音容笑貌, 发誓要铭心刻骨的伤痛, 到最后, 都随着时间一点点被淡忘。

    她也曾无比痛恨自己,非但留不住身旁的一切,甚至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都消逝在了每一个麻木的日夜, 再怎么伸出双手,都无从挽留。

    这样的痛恨,曾在千百年中将她煎熬。

    可到了最后,她却连这份煎熬的感觉都忘了。

    她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七情六欲似被岁月尘封,曾在镜前演练无数次的表情里,也只剩下习惯性的笑容看上去不会太过虚假。

    她是一个为秘密守墓的人,也是一个为赎罪而生的人,守护与活着,成为了她所执着的唯一,也是一切。

    那么可悲,却又可悲得那么坦然。

    但此刻,所有伤口都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逆旅中被岁月一一撕开。

    原来,那些存在与发生过的人或事,从不曾离开她的记忆深处,而那撕裂伤口的痛苦,竟让她格外兴奋,兴奋得恍若死去已久之人,终于获得了新生。

    回忆疯狂侵袭那所谓的心如止水,一点点被牵引而出的复杂情绪,终是模糊了她的双眼。

    身侧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轻盈欢快,却似一把利剑,狠狠刺入她几近麻木的心脏,扯出血淋淋的伤痛。

    ——我不害怕遗忘,因为真正值得铭记的东西,我会将它记下来。心上记不住,就记在纸上,放到我一定会去的地方,这样,不到我彻底死去的那一刻,它就永远存在。

    菲尼克斯……

    是她吗?她在哪儿?

    ——流砂,我不会忘记你。

    耳边回响着少女坚定而又认真的承诺。

    她盈盈而笑,千叶流砂循着声音向前,却又每走一步,都似离她越来越远。

    “是你吗?”

    远处,出现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千叶流砂却失去了向前的勇气。

    淡却了上千年的记忆忽然穿过时空滚滚而来,她想起了自己的背叛,再多的身不由己,也无法弥补的背叛。

    ——所有人都可以牺牲我,可为什么偏偏是你!

    她记起了,那一日菲尼克斯眼中的绝望,仅对视一眼,都痛彻心扉。

    ——千叶流砂!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死!你对我的背叛,一生一世都无法弥补!我要你活着,不老不死,永生孤独!

    她记起了,那一日菲尼克斯绝望中的诅咒,句句似刀,恨不得用千万年的孤苦与自责将她慢慢凌迟。

    “菲尼克斯,对不起……”

    ——流砂,两千多年来,你过得好吗?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对不起……”

    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使得千叶流砂对这本该深悉于心的声音感到无比陌生,这份陌生,却携着那深深愧疚,如尖锐的指尖,死死扣入她心间血肉。

    怎么可以忘记……

    怎么可以……

    ***

    蒋筝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望着千叶流砂。

    这是两千多年前的沃多,就如千叶流砂所说的那般,随处可见被囚禁的精灵,他们眸中透着暗紫色的魔光,显然遭受了黑龙魔气的控制。

    整个世界,因此而充斥绝望。

    千叶流砂已昏睡两天,一直未曾醒来。

    忽然,蒋筝看见千叶流砂的眼角有泪水溢出,顺着眼角流落枕面,不禁诧异。

    “喂……”她已不是第一次试图喊醒千叶流砂,却无奈不能与其触碰,光靠喊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忍不住抱怨:“你怎么回事啊,一直不醒都算了,还在梦里悲情……”

    蒋筝是与千叶流砂走了一路,按理来说,千叶流砂所能看见的一切她都能看见,只可惜到最后千叶流砂的意识已经十分模糊,她所能看到的画面也就跟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一样,除了一片片五颜六色儿的浆糊以外,啥都看不清。

    也不知,这个老不死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偏执模样。

    就在此时,一个少女竟是忽然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那个少女并没有精灵的特征,红色长发如海藻般美丽,金色眸子明亮,个子不算高,看上去像一个人类姑娘,拥有最美好的笑容与最纯澈的眼神。

    只是少女的笑意在看见蒋筝的瞬间变成了一份惊奇。

    蒋筝以一种十分诧异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气氛无比尴尬。

    在别人的卧室里,被一个忽然闯进的陌生少女直勾勾盯着,蒋筝一时有些做贼心虚。

    “我只是一只迷路的鬼,无视我,无视我。”蒋筝说着,向一旁退了好几步,最后缩进了衣柜里。

    她对天发誓,自己一没偷二没抢,单纯只是想随时盯着这个老不死,怕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导致她们无法回到两千年后。

    讲道理,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够透明一点,直接隐形更好,可这也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啊。

    不是说好只有两种人能看见她吗?这个姑娘是开了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天眼,还是很强大的人?

    莫非……莫非是不死鸟?

    柜子里的蒋筝没了任何动静,少女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十分心大的无视了这只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能力的鬼。

    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凑至千叶流砂耳畔,轻声笑道:“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了千叶流砂枕边泪痕。

    “你不高兴吗?”少女咬了咬唇,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什么?”

    “不理我是吧?不想给我送别了?”

    “真不理我啊,那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我……我真走了啊!”少女装样气呼呼地走到了门口,见千叶流砂还是没有反应,不禁咬牙跺了跺脚,走至书桌旁,拿处纸笔写下一行字,道:“我真是服你了!要说的话写在纸上了,你不想和我告别,那我不在的日子,你就自己睹物思人吧!”

    她说罢,转身离去。

    蒋筝一直缩在柜中,好奇心驱使她透过柜门缝隙偷窥了全程,此时此刻见少女远去,脸上满是大写的懵逼。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刚才那是什么台词!睹物思人……这,这可不得了!

    蒋筝从柜子里跳了出来,一下飘到了书桌旁,看了一眼纸上留书。

    “我和哥哥每次沉睡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十年,我把记忆埋在我们相遇的地方,等我回来,记得提醒我去把它们挖出来。不过,你可不许偷看!——菲尼克斯。”

    蒋筝将这段留书念了出来,却忽然听见了呜咽声,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诧异地转身,只见千叶流砂蜷缩着身子,极力隐忍,却仍没能忍下那声声抽泣。

    “你……”

    蒋筝感觉自己隐隐猜到了什么,虽然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那个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老不死哭了,在菲尼克斯到来又离去之后,蜷缩在床上,痛哭不止。

    她静静坐在一旁等待,不敢开口言语。

    原本安静的房间里,充斥了压抑的哭声。

    不死鸟,菲尼克斯……

    千叶流砂曾在故事中将这个名字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个与她毫无关联的路人。可如今,她却是为那个女子,痛苦得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蒋筝直到现在才知道,两千年前,老祭司决定牺牲的,并不只是两只不死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千叶流砂渐渐冷静下来。

    她睁开双眼,静静环视着房中无比陌生的陈设,又一点点,将眼中陌生尽数掩去。

    蒋筝看向此刻的她,才觉得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只是,她并分不清这样的熟悉是否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千叶流砂的目光恢复了那份令人熟悉的温柔与淡然,可望向深处,又让人感觉这份温柔与淡然之下,深藏着可怕的冷漠。

    “你早就醒了。”蒋筝想了想,问道:“是故意不想见她吗?”

    “让你见笑了。”千叶流砂淡淡回应。

    “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没有见过这样的你,感觉……很有人情味。”蒋筝笑着歪了歪头。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千叶流砂说着,起身披上外套,走出房门。

    蒋筝只能大步跟了上去,心情确实格外复杂。

    千叶流砂径自走到一棵树下,手中灵光微明,只见一个木盒破土而出,飞至她的掌心。

    蒋筝连忙凑上前,只见木盒打开,里面是两个小泥人,泥人下,压着厚厚一叠信纸。

    千叶流砂将其拿出,一张张翻看,每一张上都记录着她与菲尼克斯之间的点点滴滴……

    不知不觉间,信纸被泪水浸湿,墨迹微微晕开。

    千叶流砂将信纸翻至最后一张。

    ——流砂,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偷看的,既然看了,就帮我保管好,等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亲手把它们交给我。

    “对不起。”她轻声说罢,沉默良久,思绪不知飘往了何方。

    夜风微冷,蒋筝忽觉那背负了整个沃多的身影格外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