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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两人瞧不清对方被落下去的情况。
但从十几楼掉下去,能有什么好结局?
何疏他俩头一回撞上这种事,着实震惊了好几秒,一时不知道先跑到隔壁顶楼去擒凶,还是先下楼察看坠楼之人的伤势并报警。
“那工地要么是风水有问题,要么就是这块地下面有东西在作祟,不是你们能搞定的,就别班门弄斧了,赶紧走吧!”
听到这里,话痨鸟实在是忍不住了。
何疏苦笑:“我那会儿初出茅庐,仗着点本事就见风长胆,只当此地有厉鬼作祟,异常凶猛,如果就此退却,其他人又没走,我们公司招牌岂不是砸了?”
但他当时已经觉得这里很诡异,没让胡绘志继续跟着,而是让他先去工地外面等自己。
何疏则跑到对面三楼楼顶去看个究竟。
十几层楼,一层层爬上去得累死,何疏为了抢时间,直接坐了施工电梯上去。
楼顶没有灯,光线全部来自地面的大灯,他上去时,就看见一个人手舞足蹈,嘴巴一动一动,好像在对着空气吵架,但何疏却听不见对方嘴巴里发出什么声音。
那人姓谭,好像是个风水师,来的时候一行两人,一男一女。
刚才被推下去的好像是个女人,看来肯定就是他的同伴遇险了。
何疏认定对方是被鬼上身,当时大喝一声,祭出自己早已耳熟于心的驱邪咒法,谁知对方黑暗中双目红光闪烁,冲他露出诡异笑容。
“谭先生,你醒醒!”
对方步步朝前,何疏步步后退,他不知道对方名字,只能喊他的姓氏,但根本无济于事,对方连同伴都能推下楼,何疏自然无法将其唤醒。
此时谭先生伸长了两条胳膊直直掐向何疏脖颈,竟是凶狠狰狞,不类常人。
幸好这个时候另外几个人也闻讯赶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谭先生制住。
“你讲的这些,跟请神术有什么关系?”话痨鸟催问。
“在制服谭先生的过程中,为了保险起见,我像往常一样,请出本地城隍庙的周判官帮忙,他跟我最相熟,也帮过我许多忙,后来工地外头又传来惨叫声,我怕胡绘志出事,就请周判官先去照看他一下。”
何疏根本不想提起这桩往事,这几年他不再接触这些门道,也是因为想要远远避开,当个普通人。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从中元节遇见窅魔开始,线团似乎又重新绕回来了。
“等解决完姓谭的,我再赶过去,就看见……”
他就看见胡绘志跟刚才被谭先生推下楼那个女人都倒在工地外墙边上,眼睛都睁着,气已经断了,面容扭曲,好似看见什么极其恐怖的物事,连死都无法瞑目。
何疏想不明白,那女人明明已经被推下楼了,挪动都困难,又怎么会跟胡绘志一起出现在工地外面?
他先让胡绘志离开,又请阴神关照,就是怕他一个普通人出事,可胡绘志最终还是出了事。
那是他从高中就交情很铁的兄弟,两人一起翻墙逃课,去网吧通宵打游戏,甚至还暗恋过同一个女生,大学毕业后又一起创业。
但小胡就这么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那个阴神呢?”广寒忽然问道。
“不见了。当时不管我如何召唤,都感应不到周判官的存在。”
事情闹成这样,众人草草收场,意兴阑珊。
他们这一行十几个人里,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小胡,一个是被谭先生推下楼的女伴,至于姓谭的,进了一趟医院之后,居然有惊无险,毫发无伤。
由于小胡两人的死因被定性为惊吓过度导致心脏病发,周身内外没有一处人为造成的外伤,谭先生自然也就不必背负杀人嫌疑,那段在何疏记忆中,谭先生把人推下楼的情景,除了他自己跟胡绘志之外,再无第二人看见,仿佛梦境一场。
当时他们误打误撞,把依附在谭先生身上的东西给收服,同行里有人出身龙虎山,就将那东西带回去作法了,但胡绘志的命,却真真实实丢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
“在那之后,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没法再找到周判官,甚至也找不到与他有联系的阴神,我觉得他可能在受我之托保护小胡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意外,也可能是——”
广寒接下他的话:“也可能是你召到的,根本就不是那个阴神,只是鬼学鬼,他装成姓周的阴神,骗过你,方便对胡绘志下手。”
何疏苦笑:“那阴神跟我很熟,我基本不会认错,除非……”
广寒又一次猜到他要说什么。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
话痨鸟凤凤适时嘶的一下,倒抽一口凉气以示对故事的捧场。
那件事是何疏永远的痛,他讲起来也很简略。
“那东西被擒住之后,工地也恢复正常施工,只有胡绘志和那女人的死因,我一直弄不明白。”
他自觉学艺不精,间接害了好友的性命,加上请神术用得多了,精气神损耗巨大,一病不起,心脏也出了些问题,何疏这才知道外公三番四次叮嘱他别乱用请神术的用意——除了怕他被法术反噬伤神毁身之外,也怕他仗着学了点本事就天不怕地不怕,最终惹出更大的祸事。
此事过后,何疏让外公将自己的阴阳眼暂时封起来,他心灰意冷,把那间跟胡绘志合伙的工作室关门大吉,买了辆二手车,开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再聊起这件事,似乎已经十分陌生遥远了。
只有后悔憾恨的情绪,依旧徘徊难解,几乎要成为何疏一个心结,如果不是这次阴阳眼封印松动,被窅魔缠上,他压根就不会用上这些已经刻意忘记的东西。
怪鸟也跟着唉声叹气:“没想到为了你一顿吃的,还要摊上保护你的麻烦,怪不划算的!”
广寒面无表情:“需要出力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怪鸟抗议:“要不是我助人为乐,怎么会认识——”
它顿了一下,扭头问何疏:“你叫什么?”
何疏:“……何必的何,疏忽的疏。”
怪鸟:“对,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认识何疏,哪来的新房子住?我可不要跟你住天桥底下,人家娇嫩的小羽毛都要被风刮坏了!”
广寒没有理它,已经开始环视打量起屋子四处。
“这电视能开吗?”他问何疏。
“当然。”
何疏耙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拿遥控器给他打开,就去洗漱了,等他出来时,就看见一人一鸟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专心致志。
再看屏幕,男女依偎,正在播放一则肾宝广告。
何疏:……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现在虽然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可除了一部分老年人,谁还会这么认真看电视广告,大都守着电脑不放了,可广寒倒像是没怎么见过电视一样。
“好看吗?”何疏随口问。
“挺好看的。”广寒盘膝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里的鸡精广告,那表情似乎还想伸手去电视里掏点鸡精出来尝尝。
“你以前没看过电视?”何疏想起他连身份证都没有,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从边境逃亡过来的吧?”
应该不是,本市并不接壤边境,没有证件一般只能在边境小城栖身,再往内地走就很容易被抓住了。
经过刚才一场故事会,何疏彻底清醒了,他趿拉拖鞋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整面落地窗的阳光,堂堂皇皇铺洒进来,霎时驱散那最后一点阴冷。
他扭头一看,连带广寒后背也都被金黄色披满,但对方的眼睛仿佛黏在电视机上面。
“我不怕阳光,不用试探了。”男人头也不舍得回一下。
何疏小谋算失败,丝毫不尴尬,挑挑眉继续刷着牙走向厕所。
凤凤已经飞到窗台上,开始对着太阳梳理毛发,一边歪着头瞅何疏。
“土豆炖牛腩什么时候煮?”
何疏嘴角一抽,满嘴泡沫含糊不清:“我等会儿就上市场去买。”
他怎么觉得自己稀里糊涂,请了俩祖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