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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小妹番外-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当橙二替上官小妹梳头时,小妹看到了镜中的白发,她轻轻挑起了那束白发,在指肚间轻捻着。
橙儿心酸的想落泪,其实娘娘年纪并不老,和宫里的几个妃子差不了多少岁,可娘娘
六顺进来禀奏,言道各位娘娘来给她请安。她轻挥了挥手,六顺就转身出去了,理由都未用,直接命各宫娘娘全回去。她笑想着,六顺也老了,说起话来,没有了先前的明快热情。
因为皇帝的尊敬、太子的孝顺,她的地位在后宫无可撼动,不管是得宠的妃子还是不得宠的妃子,都想得到她的亲睐,可真正能见到她一面的确寥寥可数,有的妃子直到诞下皇子,都不知道太皇太后长什么样。“长乐宫中的那个老女人”
渐渐成了未央宫黑夜中窃窃私语的传说。有人说她是身体残疾,所以即使先帝无妃,专宠皇后,她都未能生育,还绘声绘色地说废后霍成君也这样,只怕是霍家血脉中的病;有人说她是石女,根本能接受帝王的雨露;有人说她其实还是处子之身,先皇当年有个秘密女人,只是忌怕上官桀和霍光,所以不敢立那个女子为妃;有人说她胆小懦弱,遇事只会唯唯诺诺地哭泣;有人说她冷淡无情,家族中的人全死光了,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她听到这些留言时,总是想笑,时光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它让少女的黑发变白,男儿的直腰变弯,让一切东西失真、变样。但是,时光抹不去她的记忆,长乐宫幽静而漫长的岁月,她可以慢慢回忆。
第一次踏进未央宫那年,她六岁。
还记得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走路都摇摇晃晃。到处是欢天喜地的乐曲,可她害怕得只想哭。盼望着一切结束后,母亲赶快来接她回去。她听到众人高叫”皇上”她却一直看不到人过来,她忍不住偷偷掀起头上的红盖头,四处找着皇上,只看见远远地有一抹隐忍哀怒的身影,她呆了呆,如做错了事般,飞快地放下盖头。将惶恐不安藏在了凤冠之下。
在赞者的唱词中,她一面笨拙地磕头行礼,一面想着母亲说过的话。
“娘,皇后是什么?”
母亲推着秋千,将她送往高处,她笑起来。在自己的笑声中,她听见母亲说:“皇后就是皇帝的妻子,皇帝就是皇后的夫君。”
“那妻子是什么?”
“妻子就是要和夫君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夫君是什么?”
“夫君就是要和妻子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她不高兴地说:“那就是我要和皇帝一辈子在一起?那可不行,娘,我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母亲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推着秋千送她,她扭回头看,看见母亲眼中似有泪光
她在凤冠下琢磨,就是这个人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吗?他好像不高兴呢!可我也不高兴,我想回家!
母亲一直没有来接她回家,她一个人留在了椒房殿。
七岁的时候,在神明台上,他第一次抱起了她,陪着她一块儿寻觅她的家。她靠在他的怀里,一边努力地找寻爹娘,一边模糊的想着,娘说他要和我一辈子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他沉默得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可她的害怕和恐惧似乎淡了。
后来,她发现他很喜欢去神明台,只是他眺望的方向是西面,而她眺望的方向是北面。她偶尔碰到他时。他仍然会将他抱起,让她看向北方,虽然他和她都知道,不管西面,还是北面,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八岁那年,她第一次听到宫人唱:“黄鹤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菊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顾菲薄,丑尔嘉祥。”
身旁的宫女告诉她,这是皇帝应大臣所请作的诗,诗意她并未全解,可她知道,这首歌唱得不是什么祥瑞,而是皇帝他自己。因为她也曾无数次站在太液池畔,看着自由自在的鸟儿,幻想着自己是一只鸟,能自由地飞出未央宫。在宫女的歌声中,她忽然明白了他眼中深藏的怜惜,原来他懂她的,他虽然沉默疏离,可他明白他心中的一切。
她逐渐长高,他对她却日趋冷漠。偶尔,她会可疑地在神明台巧遇他,可他看见她时,会立即转身离去,他漠然的背影下有着藏不住的疲惫,她知道神明台是整个未央宫中,唯一一块属于他的天地。因为懂得,所以止步。她不再去神明台,只会在有星星的晚上,在远处散步,静听着悠悠萧声,萦绕在朱廊玉栏间
她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她的一生所有的快乐和记忆都在这里,她的父母兄弟、家族亲人也都在这座城池里,清明的时候,
她会先去祭拜父母,再去祭拜祖父、外祖父、叔叔、舅舅,她会在弟弟的墓前,将亲手所画的马烧给他,也会在兰姑姑的墓前烧绢花,在成君小姨的墓前烧罗帕。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他,他可以在神明台上一坐一天。可以去太液池看黄鹤,还可以去平陵看日出。在这座宫殿里,他的身影无处不在。而且这些记忆只属于她,即使那个青丝如云,笑颜如歌的女子也永不可能拥有。如果拥有是一种幸福,那么拥有回忆的她也是幸福的。
“娘娘?”橙子担忧地轻叫,娘娘又在发呆了。
小妹抱歉的一笑,挥手让橙儿下去,不在意地将指间的白发放下,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蓝天上排成一字的大雁,正在南迁。那些鸟儿飞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皇帝大哥他现在肯定知道的。
大哥,我知道你终于自由,你已经随着那个如云似歌的女子飞了出去,她会行遍千山万水,做完你想做的每一件事情。可我的你,在这座宫殿里,却无处不在,在太液池畔,在神明台上、殿宇的回廊间,仿佛只要一个眨眼,就可看到不徐徐向我走来;
深夜时,只要我凝神细听,依然能听到你的萧声。
你的拿到旨意,我怕是永远都用不上了。我知道外面的天地很大,可是再大的的天地,没有了你的身影,又于我何干呢?那些花再艳,那些树再美,那些景致再神奇,那些男儿再好,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愿意守在这里,守着你与我的回忆,一个人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