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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涯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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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宁公主觉得自己已经快无地自容,“呼儿乌,你想要我低头,你做到了!你……放人吧……”

    “很遗憾,公主。正因如此,我更是放不得他!”呼儿乌的声音带着冷峻,他指着穆东道:“这个人,很聪明,有些本事,又会说话。从我第一次看见他时,我就知道,他的心思藏得最深。今天,他又公然顶撞我,他虽然在对我磕头,但心里却始终跟我作对,他的心里,装着的仍是你们南杞的主子!尤其一点,他是你父亲派来的人!即便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归顺草原,他也绝不会,他从骨子里跟你是一样的,甚至心智比你还要坚定!只要他的心里装着那个皇帝主子,有他的影响,你,就永远都是杞人!就凭这个,我就不能留下他!”

    乐宁惊愕抬头,半干的泪痕挂在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有些滑稽,但更滑稽的却是她此刻的心情。她已经如此卑躬屈膝了,为何……还要对她这么残忍?

    呼儿乌手下的护卫立刻押着穆东走,甚至没有留给乐宁再多看一眼的机会,乐宁喊得声嘶力竭,字字含血,却徒劳无功,她甚至挣不开自己贴身丫头对她的桎梏,追不上胡人离去的脚步。

    惨烈的夕阳铺陈大地,蓝天碧水的草原如此广阔,她却看不到一点希望。穆东佝偻的背影在视野中如此清晰,他临走还在用仅剩余的力气喊道:“咱家活这么大年纪,早够本了,这便去伺候先皇了,哈哈,是奴才的福气!公主……千万多保重,收收脾气,服个软吧……为了您的身子,为了两国的盟约,还有咱大杞的百姓,公主,珍重啊……”

    乐宁茫茫然似乎一个字都没听到,却又似乎努力把每一个字都刻在自己心上。眼前的呼儿乌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视若不见。只是在心里念叨,穆东啊穆东,我还欠你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呢。我乐宁做事一向坦荡,之前的事,都是我有眼无珠对不住你,我该向你致歉!乐宁识人不清,不辨忠奸,活该受这苦处,只是,只是愧疚,平白拖累了你……

    伸手拢拢身上单薄的外衫,这还是他给自己披上的。这一路上被自己百般刁难的老太监,却在最后关头守着自己的一颗赤胆忠心,甚至为了她送了自己的命,留给她的仅仅是一件朴旧的外衣。

    这份人情,要我去哪里还?乐宁仰头,看着万里如洗的湛蓝苍穹。长生天啊……听说草原上所有人的魂魄都会归集你处,我的老奴跟我半路走散了,他也会去你那里吗?如果你见到了他,可否求你,好好善待他?我乐宁欠他一份情,一条命,还指望着以后还给他呢……

    一朝纷波,两厢离心,身边所有人都变了样子,乐宁公主就此大病不起。

    整个人混混沌沌,一日里清醒的时候不超过两个时辰。杞国陪嫁来的大夫和胡人的草医都被派来看过,有的说是心病有的说是入邪,甚至老巫也来做过法,各种汤药符水灌下去,总是不见起色。

    格根塔娜见呼儿乌单于这两日心思不宁,以为是政堂上有了什么烦心事,便托娘家找来一根儿臂粗的野山参,献给他补补。呼儿乌大喜,忙招来人切了厚厚一片,放进了乐宁的汤药罐里,不料后半夜乐宁公主全身发烫,昏迷中更是咳出了一口血来,这可吓坏了单于,忙将大夫从被窝里掀出来,一阵忙活,南杞大夫抖着声音对呼儿乌禀报,公主昏睡了几日身子虚,不受补,更用不得这么大劲的参……呼儿乌气的一脚踹烂了桌子,拔出佩刀将那截百年难遇的好参咔咔剁碎。

    过得两日后格根塔娜听说事情的原委,气的怒不可遏,冲去王帐找单于说理,最后却被他烦的推出门来,惹得其他姬妾指指点点讥笑,更是羞愤。

    呼儿乌单于哪里知道女人间那点心思,他只是琢磨,到底何时能醒?这熬鹰时也有不少熬死了的,这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可着实可惜了……不,不会。那个女人那么坚韧,不过是去掉她的一根臂膀,哪里会要她的命?若果她若真是这般脆弱,那才是他呼儿乌瞎了眼,错把面团当精铁。

    呼儿乌料的不错,乐宁公主的确韧劲儿大,过得十余天后,便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毡毛顶,有些恍惚,随即,忆起前尘往事便是满目的疮痍……

    乐宁现在见不得一个旧人,她昔日最亲近的丫头,如今个个都被她骂的远远地。乐宁愤愤的想,这群丫头也是个傻的,以为她和呼儿乌之间彻底崩了,为着活命一个个倒戈的不留半点情面,现如今可傻眼了吧?她还活着,仍旧是阏氏,但她们却成了无主的仆役。离了自己这片高粱地,难不成以为这胡人草原上还能处处都种庄稼不成?当真是有多傻的主子便有多呆的仆,齐齐的丢了自己的根!

    这几天里,乐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之前从没有细想过的,皇宫里的旧事,如今的现状,很多她不愿去想去碰的记忆,也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轮转,走马灯一般播放着她的人生。生活在后宫,究竟要如何才是对的?呼儿乌已经撕破了脸,她手下的人马也零落,之前有多威风,现在便有多可笑。她要想想,父皇宫里的那些女人们,都是如何生活的?而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一片狼藉的王族后宫?

    父皇的妃妾们,手段还是厉害的。可她从小便一直只顾着和汝沁那个贱人争锋,却从来不曾正面领教过其中的精髓,不曾陷入她们斗争的中心,最严重的一次入局便是顶了这桩婚姻。说起来,在后宫众多美人中,她的母妃是最美的,岭南之地晋奉的女姬,父皇南巡时一见便开了眼,连着恩宠三日,当下便赐了“柔美人”的封号。更是不顾阻力一路带回京城,给了小小的名分。母妃出身太低,从来不敢争,也几乎不敢出门,难得碰到任何嫔妃都要唯唯诺诺的行礼,乐宁记得自己总是气她懦弱,替她出头,一点亏不肯吃,自己的一身暴脾气就是这么养出来的。母妃常搂着她的头对着她哭,说她莫要这般气盛,她们没有母家,没有生育皇子,在这皇宫里没有半点依仗,她日后的姻缘归属还要看皇后的心情。可乐宁却是烦闷的全不认同,她当时说了什么?她说,皇后很喜欢她,从来不曾说过她半点不对……现在想想,皇后当真是对她好得很啊!一路捧杀,让她自己走入了这个死胡同……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争来的那些份例宝物都不要紧,她争强好胜赢得那些口彩也都没有半点价值。皇宫里想生存下去,最重要的精髓,她一样也没有摸到边缘,那些真正有益处的东西,她毫无所知,却还在天天沾沾自喜。怪不得,宫里的人,都不屑跟她斗……

    这几年,真是白白痴长了年岁,都活到了狗肚子里!

    不仅没学到东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个眼瞎的……

    寂静的夜,四周一片安静,乐宁在黑暗中慢慢地翻个身,只觉得心头实在是堵得厉害。她到底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草原上的这些人和这些是非?

    天天晚上夜不安寝,乐宁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突”的疼。想了这许多天竟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每每呼儿乌来看她时,她都蒙头装睡,实在是不愿看他一眼,左右自己最狼狈的样子他看到了,最软弱的话她也说过了,然而呢?没有半分用处!她的服软非但没有救下自己的奴仆,反倒搭进去自己的一身狼藉。反正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她最在乎的都被掳走了,她也绝对不会再对人示弱!他跟呼儿乌之间,只会不死不休,她等着看,到底是谁先磨死了谁……

    正在辗转思咐间,门被轻轻的一声被推开了,外面进来一个丫头,借着月光淡淡的影,能看出来是胡人的打扮。乐宁公主冷淡一声:“滚!”她不想见到任何人!

    那小丫头闻声立刻半跪在了地上,操着半生的汉话给她请安。这些胡人的礼节永远是那么乱七八糟,要他们三拜九叩就跟要凌虐他祖宗一般让他们难受,这小丫头这个半跪礼已经很有诚意了。

    乐宁公主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已经累得怠于去计较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了。这在不久之前还是自己都不可置信的事情。果然,人命是最贱的,一步一步降低自己的要求,底线,到最后就会被局势改造的全无方向,最后面目全非,完全忘记当初的那个自己。哈~他呼儿乌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只是,你斩掉了我的羽翼,夺走了身边大监的性命,以为就能削掉我乐宁公主的骨气,由着你摆弄吗?呼儿乌,我乐宁即便是跌到了泥里,也是龙骨天家血脉,跟你们这些天生混在泥土堆里的蚯蚓不同。你胡人再锋利的刀尖,也斩不断我的傲骨!你想由着性子磋磨打造本宫,你做梦!

    “阏氏两天都不曾好好进食了,我拿来了一些奶茶,奶酪,还有您最爱的杏仁茶,阏氏好歹用些补补元气……”小丫头软软的讨好着,听声音是一派忠心。

    “滚出去,本宫用不着你可怜我!”乐宁公主不知道自己又杠上了哪根筋,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整个草原的胡人,她都不顺眼的很。

    “公主……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敢的!从小额吉就跟我说,能来伺候王族是我家的荣耀,进了谁的帐子,就敬谁是一辈子的主子!我是被派来服侍阏氏的,自打当初进了您的帐子这一辈子便是您的人。我做了事阏氏打骂都好,但请不要抛弃我……”

    “抛弃?本宫身边如今还有谁可以抛弃?”乐宁一声冷笑,幽幽的话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里。是啊,都走了,她还能信任谁呢?